中国戏剧梅花奖40周年 | 单雯 | 我与梅花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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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
由中国文联和中国戏剧家协会共同主办的中国戏剧奖·梅花表演奖(中国戏剧梅花奖)创立于1983年,以“梅花香自苦寒来”为寓意,旨在推动舞台艺术的中心——演员表演艺术的发展,鼓励中青年演员的迅速成长。40年来,梅花奖已举办31届,共评出京剧、昆曲等65个戏曲剧种和话剧、歌剧、音乐剧、舞剧等门类,涵盖包括台湾省在内的31个省、自治区、直辖市,新疆建设兵团和香港特别行政区的获奖演员726名,让人们看到了40年来戏剧舞台上的人才辈出!
为深入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,推动文艺事业进一步大发展和大繁荣,我刊特为纪念“梅花奖”创办40周年开辟专栏,旨在探讨40年来我国戏剧表演艺术的成就和经验。希望在表演艺术家和理论评论家的联合把脉下,中国戏剧表演艺术继往开来,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,为中国戏剧发展谱写新的辉煌作出应有的贡献!
单雯
曾就职于江苏省昆剧院
现任南京艺术学院教授
国家一级演员
第29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
我的父亲是武生演员,我小时候看他每天三遍功,风雨无阻,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。众所周知,梅花奖的寓意是梅花香自苦寒来。我的摘梅跟勤学苦练有关,冬练三九,夏练三伏。梨园子弟,哪个没有吃过这份苦呢?我戏校的同窗,著名巾生张争耀同学,练功把腿都给摔断了,不苦吗?还有施夏明同学,赵于涛同学…….他们吃的苦我都亲眼所见。
说到吃苦,在我们家有一个我至今都不太能确认的八卦,说是我刚进戏校那一两年,有一天回家,妈妈问我,起早贪黑的,练功苦吗?我说不苦,就是心苦。一个十一二岁的毛孩子知道什么叫心苦呢。对此我一直存疑,也没有一丁点儿印象,但妈妈一口咬定,我当时就是这么回答的。
可能因为我是一个从小极受父母宠爱的女孩,对于陌生的集体环境,人际关系可能有些不适应,这也很正常。
获得梅花奖,很多人认为,这跟我们家庭的传承有极大的关系。我们家从曾祖父到我这一辈,四代都在戏曲舞台上打拼,京、昆各两代,真是京昆不分家了。对此我也很不以为然。梨园行中像我们家这种情况的太多太多。
我跟梅花奖,有两个缘分最为关键。
先说其一,我拜了张继青先生为师。
在我从艺的过程中,受到很多老师的教导和指点,但毫无疑问,拜张继青先生为师对我的影响最大。
梨园弟子学艺的过程中,到了一个适当的年龄,一般都会选择拜一位前辈为师,但我,或者说我的父母却选择搁置了这件事。现在回想起来,我虽然在同学中年龄最小,显得比较柔弱,但心还真有点大呢。那些年,父母给我谈论最多的就是张继青先生,第一次听的前辈录音最多的都是张继青先生。我虽然不是太懂,但就唱腔而言,最喜欢的就是张老师的。暗想,要是能拜张老师为师,那该多好。
可是,张老师是首届中国戏剧梅花奖榜首获得者,被誉为“昆曲皇后”“旦角祭酒”,想拜先生为师,那可不是想拜就能拜的,在我那个时候,这是不可想象的事。
就这样,选择了搁置,暗自努力。
好在尽管还没有拜先生为师,但先生已经开始对我、对其他像我一样的后辈给予悉心教导了。张老师很少去表扬学生,她会看到你的不足,像父母一样。2003年的“红梅杯”戏曲大赛,我有幸得到张老师手把手的指导,最终获得金奖。2004年,初学《惊梦》的我,也有幸得到先生的指点。后来听说是我的灵动俏丽给她老人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就这样,2007年,张继青老师要在南京选一名学生,一下子就想到了我,主动提出收我为徒。拜师后我学的第一部戏就是张老师演绎的南昆传承版小全本《牡丹亭》。
《牡丹亭》
跟张老师学戏,除去唱念身段等一些基本功的传授,先生对我最重要的启迪就是如何让观众感受到演员的情绪。
先生也希望我把她的正旦剧目也都学过去,全面提高,拓宽戏路,传承好昆曲艺术。
《南柯梦》
不仅仅是先生自己的剧目,我排的所有新戏,先生都会亲自过来给予指导。2012年,我出演《南柯梦》瑶芳公主一角,坦率说这是我从艺道路上的一个突破。一方面这部戏从未被演出过,亦没有前辈的版本可以借鉴。另一方面,瑶芳公主角色年龄跨度大,长达20年。为了演好这个角色,张继青老师与我反复揣摩剧本和人物。这个过程,对于我在艺术上的成长极为重要。
与恩师张继青
我跟梅花奖的另一个缘分,其实是幸运,大时代给予的幸运。
2005年,江苏省昆艺重点剧目青春版《1699桃花扇》开排,此时恰逢团里改革,李香君这一主角便落在了自己头上。以前剧院的传统是论资排辈,像我当时16岁这种年龄都是跑龙套的,刚毕业就排大戏极为少见,能担任主角更是难以想象。
2006年3月,《1699桃花扇》在北京保利剧院首演,盛况空前。我真是没想到,这场演出后,我似乎成了昆曲界的一颗新星。
现在回想起来,2005年于我,幸运是双重的。其一,刚毕业就排大戏并出演主角,昆曲变得越来越好,我身在其中;其二,这台大戏遇上了一位极为优秀的导演——田沁鑫。
《1699桃花扇》
桃花扇之美,美在哀伤。血似残阳,凄烈至极。那一株粉色的柔软因为以血为骨而显得万分刚烈,这本身已足以让它跨越千年时空,绝唱怀古金陵,偏又遇当年创新不计成败的新锐导演田沁鑫。她对昆曲美学精神的尊重是极致的,她对这部戏的舞美及场面调度等的创新也是极致的。这双重的极致让舞台空间更为写意、灵动,让传统戏曲的戏剧性更为突出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是田沁鑫导演把江苏省昆第四代的我们推到了昆曲中国的聚光灯下。每念及此,我就在心里默默庆幸并感谢刚出道的我在2005年遇上的田导。
出道20多年,我被舆论贴了各种标签,对此,我通常一笑了之。然而,如果抛去这些标签,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我对昆曲的热爱。这辈子,我是要跟昆曲纠缠下去了。纠缠,是一种态度,怎么纠缠?记得梅花奖颁奖后,记者问,对于未来抱有怎样的期待?我说,获奖是一个新的开始,未来只会更加努力,努力呈现更多作品,既要做好昆曲的继承工作,又要做好传承工作。我学艺的道路上,各位老师怎么教我的,我是怎么学的,我要把它一代一代传下去。
1984年,我的恩师张继青先生荣获首届梅花奖榜首,35年后,我原封不动地把张老师演绎的南昆传承版《牡丹亭》展现在舞台上,同样获得梅花奖榜首,35年的轮回间,表面的荣誉背后,是戏曲生生不息的传承力量。
传承的力量之大,或许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真切感受到。名师的指点可以让学生在舞台道路上少走弯路,他们把几十年演绎的经验倾囊相授,让学生走了捷径,提前感悟。这就是传承的力量。
《长生殿》
《蝴蝶梦》
《幽闺记》
《狮吼记》
《玉簪记》
所以,2023年,我毅然离开与我血浓于水的省昆,到高校再走一段昆曲传承的路。这条路或许很艰难,但必须有人去做。当然,我不会离开舞台,不会省去20多年早已习惯的早晚练功吊嗓子。舞台是我的生命,传承是我的使命。我要用我微薄的力量,和众多昆曲人一道,让昆曲得到更大的普及。对我而言是让养育、滋润我的南昆风格传承下去,努力使之发扬光大。昆曲在中国看是小众艺术,从世界看却是中国艺术、国宝艺术。我们肩负重任,用长远的眼光砥砺前行,不辱使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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